老夫范进,在大明退休养老

第067章 朕悔不当初

蘧祐会这么说,是因为他见过范进。

很多年以前,范进刚中进士那会儿,蘧祐也在京城,两人都是周进的门生。

那时候的范进,就是一个无趣的寒门儒士,也许连苏轼是谁都不知道,只会做一些老生常谈的八股文章。

蘧祐颇有家资,讲究琴棋书画诗酒茶,内心看不起这样死读书的书呆子。

此时,蘧祐含蓄地说起往事,范进却不记得。

范进只知道进士之后,跟王守仁、唐伯虎有来往。

有没有一种可能,蘧祐认识的是书中的范进?

他们各自在书里书外的时空演绎着自己的故事,只是因为蘧景玉,两个时空才在此刻融合?

范进觉得这个问题有一点意思,但他没有深究。

“人是会变的,昨日的我不是今日的我,你也不是昨日的你。我恍惚记不起你昔日的模样,今日只当是重新相识吧!”

听到范进坦然的话,蘧祐觉得自己过于大惊小怪。

显得自己很没见过世面。

果然还得是范进,跟着王阳明走南闯北、还有过救驾之功。

京城现在也许暗潮汹涌,连正德皇帝信任的走狗江彬都被拿下,江南这里没什么影响。

范进和蘧祐一起走出书房,只见蘧家已经布置好外面的小花园。

小花圃姹紫嫣红,旁边放着古琴,燃着香炉,似有若无的暗香随风浮动。幽篁之侧,又有假山鱼池,光头的谢和尚在喂鱼。

蘧祐拄着藤杖缓缓走出来,看到谢和尚,问范进:“这是你收的弟子?”

“是的。当初跟王阳明在南赣弘扬教化,他是弟子中最有天赋的,能格竹之理。”范进带着一丝自豪地介绍。

有一个能砍头的弟子跟在身边,更有安全感了。

噫!

蘧祐赞叹:“有教无类,你跟王阳明都践行这点,吾不如也!”

重新认识范进,蘧祐觉得此人比记忆中更有趣、更值得交往。

“景玉,给客人弹奏一曲。”蘧祐请范进在花圃边的石凳入座,吩咐。

蘧景玉洗手出来,端坐在古琴前面,姿态潇洒地弹奏一首古朴幽雅的曲子。假山旁的鱼池,有两只鸳鸯游出来。

一曲结束,蘧祐点评:“景玉这几年在外奔波,手都生了,弹错两处地方,让范兄见笑了。”

范进诧异:“弹错了吗?在下没有发现。”

蘧景玉暗暗腹诽,范进能听出来才怪,这位世先生对音律不感兴趣。

范进虽然不会弹琴,但是会欣赏:“难怪景玉说人生不在于当官,这样有琴棋书画为伴的乡村生活,确实令人心旷神怡。”

蘧景玉诚恳地说:“我家还有些家资,不败家的话能支撑一两代。但我儿来旬天性纯真,我担心他日后的生活。因此有个不情之请,想让他跟随世先生身边,学一些人情世故。”

这就是要让来旬学习幕僚之事,如当初的蘧景玉一样。

范进笑着推脱:“我现在没有一官半职,他跟在我身边也学不到什么。你们还是送他去现任主官的亲朋故友身边,才能学到真功夫。”

蘧景玉只能遗憾作罢。

虽然范进现在无官一身轻,但蘧景玉觉得凭借范进奇奇怪怪的本事和救驾之功,将来必定有起复之日。

范进就安心在蘧家做客。

要不怎么说多交朋友有好处呢?

像蘧家这样的朋友多几个,这里住一年半载、那里住一年半载,一辈子蹭吃蹭喝的就过去了。

熟悉之后,蘧祐不禁跟范进抱怨:“自从景玉回来,来旬那孩子就战战兢兢,跟老鼠见到猫似的。景玉做出一副严父的模样做什么?把孩子吓出病,岂不是得不偿失。”

范进说:“景玉也是为孩子好。”

蘧祐摆摆手:“他自己就没什么本事!这些年在外面做幕僚,从未给家里送过钱,还累我替他办了两次席面。我看还是让他跟着你出去,省得在家吓着我的乖孙孙。”

范进笑道:“老兄这是要逐客了?”

蘧祐正色道:“你在我这里住一辈子也无妨,我颇有家资。只是我知道你绝非池中之物,总有一日会高升。”

范进那些妙计,蘧祐都听说了。

除非正德皇帝忘了这个人,否则总会把人召进京城。

所有人都觉得皇帝还会召见范进,皇帝自己怎么想呢?

皇帝现在有些懵。

他觉得自己是正德皇帝朱厚照,又觉得哪里不对劲。

那一次落水之后,他不肯吃太医开的药,而是私下跟着范进吃药,身体渐渐好了。

回到京城,杨廷和等人都说江彬阴谋刺杀皇帝,落水的事也是江彬策划,将江彬逮捕了。

江彬此人,原本是蔚州卫指挥佥事,因勇武强悍被皇帝收为义子,赐姓朱。

在跟鞑靼小王子一战中,跟随在正德皇帝身边的人正是江彬。

所以说,这是皇帝非常信任的心腹。

可所有人都说江彬有异心,收了宁王的好处阴谋刺杀皇帝。

负责办理江彬案的刑部官员进来禀报:“从江彬家中查出黄金七十柜,每柜一千五百两、银二千二百柜,金银杂首饰一千五百箱,其他珍宝古玩待核实价值。”

皇帝露出微妙的笑容,意有所指:“抄家这种事,你们是熟门熟路。朕身边没有一个好人,从前的刘瑾是坏的,江彬也是。”

而在宁王刚举起反旗的时候,江彬告锦衣卫指挥使钱宁勾结宁王谋反,钱宁已经被逮捕抄家。

见臣子诚惶诚恐,皇帝接着说:“钱宁那里抄出玉带二千五百束、黄金十余万两、白金三千箱、胡椒数千石。你们看,厂卫果然没有一个好东西。”

皇帝越来越阴阳怪气,不知道是被谁污染。

首辅杨廷和得知皇帝的话,回应:“所以陛下应该亲贤臣、远小人!您若早远离厂卫小人,又岂会有宁王之乱、落水之灾?”

“你们说得都对!朕只后悔没有早日听范进的话!”正德皇帝哈哈大笑,“亲贤臣远小人!厂卫都是小人,文官必然就是贤臣了!”

皇帝诏令,杨一清入阁,与杨廷和一起处理钱宁和江彬的问题。

同时,升很有才华的严嵩到礼部,给皇帝写文章。

“你们都是贤臣,朕日后就亲你们,可不要让朕失望啊!”正德皇帝笑着,搬进西苑养老虎豹子。

哦?你们说养猛兽的不是明君?

那你们给朕出个主意,培养一下什么爱好?

如宋画宗一样画画如何?

杨廷和觉得皇帝好像脑子进了水,比以前更难捉摸。

他正想规劝什么,皇帝幽幽地说:“宁王的供词和账本,王守仁说烧了。但是朕曾经看过,你们信不信?”

……信。

杨廷和笑容尴尬,他从来不觉得宁王造反能成,收宁王的钱是想着“不收白不收”。

以他的地位,宁王在他眼中不过是小丑。

问题是,皇帝从哪里看过宁王的供词和账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