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杂货铺

一听这话，徐半仙肯定知道怎么回事，我赶紧问他：“这么说你知道吴敬可身上发生了什么事？”

“保质期到了呗！”

徐半仙很不以为然地回道。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吴敬可是个人，怎么还有保质期呢？”

“你觉得她还应该算个人吗？”

一听这话，分明是骂人，可仔细一琢磨，或许他另有所指。

“你什么意思啊？说明白！”

“几个月前她分明已经死了，这是事实，生就是生，死便是死，两者是有明确界限的。”

我当然明白徐半仙这话什么意思，可事实上她就是死而复生了。

“老徐，我也很疑惑，她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一个人一旦死亡，魂魄和皮囊便不再是一体，像她这种情况，表面上看好像是复活了，本质上其实相当于用了另外一具身体。”

“我还是没明白！”

“举个不太恰当的例子吧！你去街上买块肉，即便是这块肉再新鲜，也是有保质期，一块肉到了保质期会怎么样？”

我想都没想脱口而出：“当然是变质发臭啊！”

“对！在她死亡的那一刻，她的那副臭皮囊就已经相当于一块肉了，如今已经到了保质期，便开始散发尸臭味。”

听明白了徐半仙的意思后，我浑身一颤。

“你是说她身上散发出臭味儿是因为尸体开始腐烂了？”

徐半仙没有正面回答，这也算是默认了。

“那怎么办？你既然知道原因，那肯定有办法吧！”

这次我是真的着急了，而且大脑也乱了。

“这副臭皮囊的保质期已到，到了非弃不可的时候就得抛弃。”

“抛弃？那岂不是相当于人又死了？”

徐半仙微微摇头：“死倒也未必，完全可以另外找一个宿体，也可以重塑真身！”

“奥？怎么重塑真身？”

我赶紧问。

“据说黄帝刚开始大战蚩尤时，连连吃败仗，属下伤亡太多，魂魄无处可去，一到晚上方圆几百里内都是鬼嚎声，后来黄帝得到神仙指点，得到了一张巫蛊秘术，可以为死人重塑真身，真身塑好，只要魂魄归位，和活着时完全一样。”

这话让我很是惊讶，忍不住反问：“和活着时一样？吃喝拉撒都一样，也包括……”

“对！没有任何区别。”

“这也太夸张了吧！”

“这有什么夸张的！难道你忘记人的身体原本就是用泥和水做成的！”

徐半仙这么一解释，还真挺有道理。

反应过来后，我赶紧问徐半仙：“老徐，这种巫蛊秘术你……你知道？”

问出这话的同时，我心再次悬到了嗓子眼，多期待他点点头，然后说恰好知道。

然而下一秒看到的却是徐半仙的摇头。

“那你知道怎么找到这种秘术？”

“时代太久远了！活着的人肯定没知道的，如果有，大概只有黄帝身边的几个远古大佬。”

“你是说黄帝的属下？”

“应龙、常先、大鸿、风后，这四位是黄帝的四大护法，为黄帝鞍前马后，除了黄帝本人外，如果有知道的，一定在这四位之中。”

“太好啦！那我怎么才能找到他们呢？”

我再次期待值满满。

“这方面我就帮不上忙了，毕竟都是四千年前的上古大佬，他们的情况不是我们这样的人间术人能知道的。”

期待再次秒变失望。

过了几秒钟，徐半仙又说道：“既然你也能到阴间，倒是可以去那边问问，照理说他们行踪在那边会有记录。”

再次下一趟阴间？难度不小啊！

顾不得感叹，我赶紧又问另一件事。

“老徐，我明显感觉到吴敬可变了，也曾怀疑此时的她并非本人，可今晚一起吃饭时，我多次试探过，之前发生的所有事她都记得，好像就是她本人！”

此时的徐半仙只穿着短裤坐在床沿上，右手托起下巴，做沉思状。

估计笑点低的人见此一幕，肯定会捧腹大笑。

“这个我没有见到本人，也不好猜……”

“那……那你赶紧穿衣服！我带你去见见她。”

“现在？”

\"就现在！\"“行吧！”

别看老东西已经超过一百二十岁，无论是穿衣还是走路，速度都比一般年轻人快。

十分钟后，越野车便停到了午夜杂货铺对面的公路边上。

我和徐半仙没着急下车，而是坐在车里观察杂货铺内。

因为外面偏暗，屋里亮，坐在车里看屋内格外清楚。

此时屋里恰好有两个客人，吴敬可正在给俩人找商品。

“老徐，这么远能看出什么？”

徐半仙瞅了几眼，摇了摇头：“我毕竟是花甲重逢的行将朽木之人，老严昏迷了，没你们年轻人身体好啊！”

“那干脆跟我进去吧！”

见徐半仙没拒绝，我赶紧下车帮他打开车门。

我们刚转身朝杂货铺走，屋内的两个客人正好一前一后出来，相隔五六米，彼此应该并不认识。

我出于本能地先后观察俩人。

前面的应该是个病死鬼，面黄肌瘦不说，脸上还写满了病态。

见到他手中所拿着的东西，我也就猜到大概了。

他左手抓着三个大面包，右手五根火腿肠，嘴里还嚼着什么。

应该是个得了厌食症的饿死鬼。

据说这是一种生不如死的怪病，得病之人从刚开始的厌食到最后无法进食，过程相当折磨人。如果不能及时治愈，到了最后人连水都咽不下去，只能活活饿死，可以想象死状就和眼前这鬼一样——皮包骨头，扛着个大脑袋。

人各有病，不可强求。

见他这样，我觉得很可怜，但也知道不能多管闲事。

视线顺势转移到了第二个人脸上。

看到他的模样后，我一下子愣住了。

首先，我一眼看出他是个大活人，而不是鬼。

其次，这人看上去很面熟，我肯定见过不止一两次。

先不管我见到他怎么会觉得很眼熟，此时能进入杂货铺的应该是鬼才对，他一个大活人怎么这个点到这里买东西呢？

这人买的是一盒火柴。

估计是个大烟鬼，原本是想进店买火机，可午夜杂货铺有它的规矩，只卖火柴，不卖火机，于是他才卖了一盒火柴。

这年头一般的超市都没有火柴了。

他没等走出杂货铺，便迫不及待地从口袋内掏出一盒烟，抽了一根塞到嘴里，然后赶紧划燃火柴。

在他走出杂货铺店门后，我和他迎面了。

他猛吸一口烟，然后缓缓吐出，一脸很享受的样子，吐烟的同时随意瞥了我一眼，然后忽然停住了。

他看着我，脸上的表情逐渐变了，由刚才的吊儿郎当样儿变得惊讶无比。

“你……”

他指着我，喊出这么一个字。

见他这表情，我也一下子认出来了。

“波，怎么是你啊？”

“马子！我靠，怎么在这偏僻的鬼地方碰到你了，这都后半夜了！你夜里欢啊！”

这人竟然是我初中同学，也是最好的哥们于波。

当时我俩一个班，还都住校，而且是上下铺，所以几乎天天玩在一起。

初中毕业后，我上了五年一贯制专科学校，于波去南方打工了。

最后一次见他是我大专毕业后第二年，当时他西装革履，皮鞋擦的锃亮，一边轻轻拍打裤子上似有非有的尘土，一遍撇着方言腔介绍身边的女人。

原本他入赘到了厦城移动公司董事长家，成了一名很有前途的上门女婿，还被移动公司破格提升成了经理。

当时他手里拿着最新款的三星手机，也给我留过手机号，无奈当时我穷得连饭都吃不饱，哪有手机啊！写着他手机号码的纸也弄留了，所以这几年我们就没联系过。

于波当年可是一表人才，初中毕业时身高就超过了一米八，长得既有点像陈冠希，又神似黄晓明，而且能说会道，我们班的女生背地里黑他起了个外号，叫“波神24号”，估计也是因此才入赘豪门的。

现在怎么变得胡子拉渣，一脸油腻不说，发际线还明显后裔了五六厘米，典型的油腻中年大叔。

疑惑归疑惑，老朋友见面高兴还是主旋律。

我顾不得徐半仙和店内的吴敬可，赶紧把于波拉到一侧。

“你不是在厦城么？这个点怎么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