枪声谍影1928

第538章 侦察兵

缓冲区是一片约有两里路宽的平坦的开阔地带,中间横着一条不到百米宽的小河,河水冲击着河心那些突出的大石块,发出哗哗的声音,一直向西流去。

河对岸,是一片荒芜的稻田,和几处被毁坏了的房屋的废墟。穿过水田,是一簇簇被战火烧得枝叶枯焦的、疏疏落落的小树林,和一条条纵横交错的水沟。

那里,是敌人阵地的前沿,也是敌人巡逻队经常活动的地区。

敌入的暂壕设在半山腰上,前面还拦着两道铁丝网。

铁丝网外面是一片开阔的斜坡,坡上埋着各种各样的地雷:跳雷,母子雷,蝴蝶雷,照明雷……

这一带,是很不容易通过的,尤林着缓冲区沉思了一阵,忽然指着河对岸稻田间一条断断续续的细线似的小水沟,对王振华说:“小王,三天前,你和二班长是沿着那条小水沟,摸到敌人阵地跟前去的吧?”

“是的!”王振华有点拘束地说,可是心里感到很高兴,因为这位侦察英雄象对老熟人那样对他说话,而且还知道他曾经到敌人阵地上去侦察过,那还是他第一次到敌人鼻子底下去侦察呢。

“水沟里水有多深?”尤林仔细地问。

“不深,那水刚刚淹没过脚背。”

“要是下大雨,就会没到小腿肚。”尤林自言自语地说,“水沟一直延伸到那个小松树林里吗?”

“到了树林旁边就没有了。”王振华的拘束感很快消失了,主动地报告说,“树林里有块洼地,敌人从阵地上下来的巡逻队,常常先在那里隐蔽,然后再向东边游动,差不多每隔一个钟头就有一批。”

“敌人注意这条水沟吗?”

“可注意呢!有时候,巡逻队突然向水沟里扫上几梭子。阵地上的敌人,夜里还朝水沟上打照明弹。”王振华说着,孩子气地调皮地笑了笑,“不过,他们什么也看不到。”

“哦,为什么?”尤林对王振华的回答越来越感到兴趣。

“晚上,巡逻队不敢往水沟里走。山上的敌人打照明弹,打高了,就看不清。打低了呢,只看到一片白光刺眼。看不见光亮底下的东西。”王振华口气十分肯定地说道。

“你怎么知道呢?”

王振华闪动着一对明亮的大眼睛,有点不好意思地解释说:“那天,我和班长到敌人阵地上侦察,往回爬的时候,忽然和班长失掉了联络,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清。正着急的时候,敌人忽然朝水沟上打了几颗照明弹。我心想,正好借光,让我看清方向。可没想到,从山上往下看,只见那里一片亮光刺眼,连水沟都看不见。我这才明白,敌人打照明弹不过是瞎子点灯——白费蜡!”

尤林微微地笑了,

他越来越喜欢这个满脸稚气,可是十分机灵的小战士。当侦察员嘛,是要有这样的机灵劲和敏锐的观察力。

八连连长和指导员的挑选果然不错,他伏在掩体上,伸出一只手来放在王振华肩上,亲切地说:“小王,让你到侦察队来,你高兴吗?”

“当侦察员?嗨呀,我做梦都想!”王振华的眼睛都发亮了,他望望尤林,又望望吴指导员,叹口气说:“不过,革命战士要一切行动听指挥呀!”

尤林笑了······

“小鬼,原则性还挺强哪!”吴指导员也笑了。接着,他收起了笑容,严肃地说,“王振华同志,上级已经决定了,从现在起,你调到师侦察队工作啦!”

“真的?!”王振华心花怒放地、不敢相信地又问了一遍。

“真的,回去好好休息一下,今天晚上就要出发执行任务!”尤林说。

“是!”王振华大声说,猛然挺起身子来,向尤林敬了一个礼,“坚决完成任务!”

“卧倒!”

尤林却突然叫了一声,一把将王振华按倒在掩体后面。几乎是同时,一串子弹突然打到他们身后的石岩上,溅起一片石屑。

吴指导员拍掉身上的石屑,责备地说:“你看你!一冲动就什么都忘!当侦察兵,这样可不行。得好好"见习"才行啊!”

王振华吐了吐舌头。这时候,他忽然发现,对岸松树林子尽头的土坎上,浮动着一缕青烟。很明显,敌人借着刚才那阵烟幕,在林边偷偷地设了一个“狙击点”。

“兔崽子,倒打起我的狙击来了!”王振华喃喃地骂了一声,把枪口移向青烟正在消散的林边土坎上。那里,有一丛绿色的树枝轻轻地晃动着,突然又向“七号狙击点”射来一串子弹,打得树桩上木片直飞。

但是,就在敌人枪响的同时,王振华的水连珠也接连响了两下。伪装的树枝突然震动了一下,倒了。尤林在望远镜里,清楚地看到了两个倒在机枪旁边的敌人。

“不错,两个都报销了。”他赞赏地望了望这个老猎手的儿子,“现在,该回去作准备啦!”

“是,马上回去作准备!”王振华高兴地回答着,一面悄悄地拣起了身旁那两颗早就准备好了的白色小石子。

夜里,天下起了大雨。

南边天际上,闪电发出一阵阵刺眼的白光,它忽然把敌我对峙的山头阵地照得雪亮,忽然又把一切吞没在黑暗的深渊里。

雷声在山谷上空来回滚动着,就像千百门大炮集中在一起,同时在猛烈地发射。骤密的,一阵紧似一阵的雨点,从半空中猛扑下来,冲刷着无名高地每一个山坡,汇成无数道浑浊的激流,卷起炮火掀起的浮土,卷起钢铁炸裂后的碎片,向缓冲区那条小河里滚滚流去。

在前沿后方的我军炮兵阵地上,一门门已经脱掉伪装衣的大炮,悄悄抬起了雨水直淌的炮身,把炮口直指向敌人前沿阵地。

炮手们紧张地擦拭着炮弹,随时准备把成群的炮弹砸到敌人的堑壕上去。八连阵地上,由机枪手、火箭筒手和特等射手组成的火力组,严密地监视着敌人的山头阵地,只要一声口令,他们就会立刻将炽烈的交叉火力网,向敌人头上罩去。

师指挥所的电话直接和八连连部接通了,参谋人员每隔十几分钟,便要询问一次前沿敌人的动静。一根无形的线,把人们的心拧到了一起。一定要保证侦察员们安全地通过敌人阵地前沿,胜利地完成这次重要的捕俘任务。

在八连坑道里,侦察队长尤林又一次严格地检查了侦察组全体成员的准备工作。五名侦察员,其中包括刚刚加入侦察兵行列的特等射手王振华,都已装束停当,肃静地排成一列,等候着命令。

站在这支小小的侦察队伍最前面的是侦察班长周良才。

这位已经年过四十的老侦察兵,胡子总是刮得干干净净的,而且性情乐观,说话幽默,在班里被称作“万年青”。

的确,他除了额头上和眼角边那些刀刻似的皱纹,和那根平时很少离嘴的,上面刻着“祖国——我的母亲”字样的烟斗以外,其他方面同班里的年轻战士完全没有什么区别。

所不同的是,他作为侦察队的赤色革命军支部委员和一个经历过无数风险的老侦察兵,对他的年青的侦察队长,怀着一种不仅仅是上下级之间的,而是同志对同志、兄长对弟弟的感情,关心着尤林的每一个行动,尽量把最艰巨的担子挑到自己肩上,注意到执行任务时的每一个细节,悄悄地、不声不响地帮助尤林完成每次侦察任务。

紧挨着周良才站着的是侦察员孟二虎,他是个身材高大、脸膛黝黑的山东大汉,在班里以出奇的敏捷和非凡的勇敢出名,但尤林也曾经几次因为他过分的大胆,而批评过他。

在他手里,冲锋枪就象是儿童手里的玩具。侦察员们经常随身携带的小匕首,使他感到很难为情。有一次,他咋咋呼呼地对尤林说:“队长,你瞧这象啥玩艺儿?绣花针嘛!俺用不惯它。你批准俺带上这个吧!”

说着,他拿出了一柄早就磨得雪亮锋利的铁锹,恳切地望着尤林。从此,这把铁锹代替了匕首,成了孟二虎的“常备武器”了。

侦察员田昌茂恰恰同孟二虎相反,长得眉清目秀,身材匀称,说话爱讲个名词,遇事爱追个根由,还喜欢“参谋”出个道理来,所以孟二虎就管他叫“小参谋”,有时候还喜欢故意跟他来个“针锋相对”,两人就少不了抬个杠。

不过,一执行任务,两人又成了形影不离、配合得最好的一对。

王振华站在田昌茂旁边,他左边是个子不高、腰阔膀粗的“四川水牛”谢维忠。这个来自成都郊区的、力大无穷的农村青年,憨厚朴实,嘴角里常常浮着一丝坦率的、无忧无虑的笑容。他的动作总是那么不慌不忙,有着惊人的沉着。

有一次在侦察战斗中,他同时跟两个大个子美国兵搏斗,一手按倒了一个。可是,一时又没人来接应他。他就不慌不忙地抓住两个敌人的腰带,把他们横提起来,在地上着着实实地摔打了几下,然后一手各提着一个摔得昏昏沉沉的大个子美国兵,从容地离开了敌人的火力圈。回到我方阵地后才发现,其中有一个被敌人的子弹打中了脑袋,不知什么时候就已经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