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树下你和我

第六十章 从未变过的我

是了。

如今整个世界树就面临着这样的境况。

其实说来也很简单,世界如今已经陷入了缓慢断气的垂死境地,在这种情况下,它的大部分机能都已经停摆。

其中便包括从外界汲取‘营养’的能力。

而失去了消化能力的世界树而言,那流淌于周遭的冰冷之河已不再是一座无穷无尽的备用能源站,而是足以将它摧毁的猛毒。

“你倒是将自己的处境看的清楚。”

注视着那面色苍白的‘女人’,霍德只是摇头。

他依然提着自己的剑,却没有将其放下的想法。

“所以,你现在出现在我面前,又有什么想法和目的?”

“什么都没有,无非就是有些好奇罢了……或者,你也可以它看作是一种最后的挣扎?”

当奥尔劳格这么说的时候,霍德便见到自己眼前的景象产生了变化。

原先那堪称废土的世界树内部景象瞬间转变成了一望无边的无垠旷野,而面前正摆着一张桌子、两把椅子。

“嗯……我不是很懂这方面的事情,但招待客人应该是这样没错吧?要我替你倒杯茶什么的吗?”

说着这些的时候,那个女人已经在椅子上坐了下来。

只是,霍德却没有移动的想法。

他知道,眼前的一切并不是所谓的现实,但也不是纯粹的幻觉。

这是一种意念的交互,是世界树仅存的生命力展现给他的东西。

“我想,这种事情就没必要了吧。”

注视着那命运的化身,霍德平静地说道。

“这样……那你现在有什么想做的事情么?比如说,我现在可以给你看看你统治下的世界的发展?”

奥尔劳格又开口询问道。

“明明将世界经营成这样,但自己却没有能够见到那种壮观景象的权力,这不得不说是一种遗憾吧。”

听起来好像很有诱惑力,但霍德却依然摇了摇头。

“没所谓……”

“是没所谓,还是在恪守自己的底线?”

“随便你怎么认为吧。”

霍德眯着自己的眼睛。

“比起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不如将你的想法都摆在台面上吧……虽然我的答案必然是拒绝的。”

“唉……真的是连开口的机会都不给我啊。”

奥尔劳格叹息了一声。

“但是,你也应该明白的吧?当这个世界真正走向灭亡的时刻,也是你统治崩毁的开始,如今看似顺从的子民,他们会质疑你的存在、质疑你当初的作为,即便你能将其掩盖,终究也会落得分裂的下场。”

“那又如何呢?”

霍德平静地回应道。

“我早就与你说过,我并不在乎这些……我从来都不在乎统治。”

黑暗之王松开了那一直负在身后的双手。

“我很清楚,未来的某一日,我所统治的子民会怨恨我、憎恶我,我一手缔造的帝国也会分崩离析。”

他伸展着双臂,好像在拥抱着什么。

“也许在未来的某一时刻,我甚至会痛恨自己能力不足,但我绝对不会因曾经的作为而懊悔。”

“所以我才觉得奇怪……”

奥尔劳格低声说道。

“你到底在追求些什么?”

“作为命运的化身、作为世界树与尤弥尔的意志,你连这些都不知道么?”

“不知道。”

迎着霍德那不知道是嘲笑还是吐槽的话语,奥尔劳格只是缓缓摇头。

“我思考了很久,但却得不出结论。”

“但我记得我已经回答过你了——你口中所说的那种‘不确定性’正是我追求的,也是我现在正在践行的东西。”

“那你为自己你的统治而骄傲么?”

“不。”

霍德缓缓摇头,他闭上了自己的眼睛。

“我从来都不认为自己是多么优秀的统治者,但遗憾的是,这样的我在九界之内却也名列前茅。”

毕竟,前边还有一个阿萨神族。

“我唯一自豪的是,我所缔造的这个时代会比上个时代更好……至少我的统治下,他们不用受限于所谓的命运,也不用在囚笼上撞的头破血流。”

重新睁开了自己的眼睛,漆黑之中仿佛有漩涡在涌动。

“他们都需要为自己的行为、自己的选择负责,每一个人的阶梯,都是由他们自身的人生、经历所堆砌的,这是我所能给予的平台、也是我所许诺的东西。”

“那为什么不将这些延续下去?”

奥尔劳格开口问道。

“你应该知道,很多人终其一生都无法触碰到你口中所说的‘障壁’,你如今所做的事情,也是在向外拓展,你注定会拓张领土。”

“而你活着,就绝对会将那些领土纳入你的‘世界’之内,囚笼依然存在,甚至会愈发坚固。”

“但这对你有害么?你毕竟已经走到顶点了。”

“……原来如此,我大概是明白你到底在疑惑些什么了。”

见着奥尔劳格面容上的疑惑,霍德叹了口气。

“你习惯性的考虑着那些所谓的利益得失,但一直以来却都在忽略最重要的一点。”

说到这里,霍德伸手捶了捶自己的心口。

“说的再多,这些都是假的,哪怕是现在,我都没有信过你任何一句话。”

“原来如此。”

注视着霍德的面容,奥尔劳格轻叹着。

对她而言,也许一开始还有些迷雾笼罩,但当它被戳破后,就连其他的事情也被轻而易举的串连了起来。

“准确来讲,你不仅仅是在怀疑我,你甚至在怀疑你自己。”

“确实。”

没有任何的动摇与遮掩,霍德只是缓缓点头、坦然承认了这点。

“也许很多人都下意识将我捧上高位,但我由头至尾都没有变过,我依旧是我。”

他,霍德。

撇开那些乱七八糟的身份与名号,他只是他自己。

“我不是什么天生的王者、也不是什么天生的智者,说白了这一切都是被逼出来的罢了。”

其实说到这里,他们之间已经没什么好说的了。

就这么叹息了一声后,霍德就此转过身去。

“到此为止吧,我们之间没有什么好聊的……即便你没有欺骗我的想法,我也绝对不会踏出那一步。”

因为……

“我并不认为在永恒的统治岁月里依然能保持曾经的初心,我也不想让自己最后成为奥丁那种为了手中的权力不择手段的人。”

所以……

“我不会救你,你也不用告诉我该如何让世界树恢复原状……没有那个必要。”

尾声 不可知的未来

那黑暗之王就这么离开了。

而伴随着他的离去,世界树的核心也逐渐恢复了原先的那种静默。

这里本来就没有什么山清水秀,无非是直接在头脑与意识中展现的景象罢了。

甚至,就连奥尔劳格本身也不是什么有着实体的存在。

只不过,那早已毁坏、生命力不断流失的核心确实发出一抹叹息。

哪怕那种世界意境已经消失在了头脑之中,但霍德却依旧能听到她的声音。

“所以说,你会到这里来,并不是因为后悔或者自责啊。”

“是自责,但绝不是后悔。”

听到那叹息与询问,黑暗之王不由停下了自己的脚步。

“我只是想让自己认清楚现实,让我自己明白自己的作为究竟产生了什么样的后果。”

而这个所谓的‘后果’便是那敲响的警钟。

“无论如何,我都不该沉浸在子民的崇拜之中,我受之有愧。”

哪怕现在,他们还什么都不知道。

但霍德却已经做好了准备——他已经做好了将事实完全公开的准备。

他痛恨曾经的阿萨神族、对奥丁抱有强烈的厌恶。

但是,他也绝对不会将责任全部甩到那个家伙的身上。

“所以说,我是输给了你的自卑、还是输在了你的小心谨慎之下?”

“两者都有吧,不过或许还有第三种要素也说不定。”

“什么?”

“我已经不再对你、对整个世界抱有什么期待。”

而这种状态,用一个词就能解释。

“绝望……么?”

“不然呢?”

“真是遗憾。”

与曾经相似的叹息声就这么回荡起来。

“你本该是一位永恒的主宰者……无论经历什么事、都能保持坚定意志的男人。”

“呵呵,都是被逼的罢了,哪有什么意志坚定、不过是麻木了而已。”

霍德冷笑着。

他没有继续停留,而是迈开了自己的脚步。

“如果你还有什么招式的话,就尽管使出来吧……无论是扶植其他的傀儡也好,怎么样都无所谓。”

声音就这么消失了。

伴随着离去的脚步,霍德眼前的景象正逐渐变得昏暗。

风景消散、仿佛被漆黑的深渊完全吞没。

失却视力,能感受到的只有那种更为本质的东西。

没有停留、依然缓步前行,就如同行走在不可知的迷雾中那样。

未来究竟会发生什么,他不清楚、也不知道。

但对他而言,这种感觉其实也没那么难受——毕竟他一直以来都是这么过来的。

无论是谋算王国之争还是与诸神对弈,那个时候哪有什么时间去考虑什么‘命中注定’的事情。

至于现在……

“无非是范围更大、更宽阔了而已。”

从焦黑腐朽的木头路面走上了土地,又从焦土踏上了石块。

逐渐,霍德感受到了阳光的存在,他的皮肤触及到了由矮人重新悬挂在中庭高空的太阳光辉。

接着,他的感知之中也很快出现了两个‘庞然大物’。

“嗨呀,你终于从里边出来了?”

海拉开口抱怨道。

“我和黛德丽在外边等了好久啦。”

“那有多久?”

“啊这……”

当完全深入展开话题后,这个习惯夸张化的女孩反而说不出什么话来了。

“别听这家伙瞎讲。”

最后,解决那种尴尬的是黛德丽。

“咚”

不轻不重的敲了一下那姑娘的脑袋,恶魔之女微微一笑。

“我们没等多久,倒是你,心情好点了吗?”

“差不多吧,本来还有些茫然的,但在与某个存在聊了聊后,我反而理清楚了自己的思路。”

霍德深深吸了一口气,接着长呼一声。

就像是要将所有的烦恼一起吹走那样。

“所谓的前途不明、生死一线,说真的,这和我们以前经历的那些事情,似乎没什么两样。”

然后,他伸出了自己的手。

“走吧,接下来想去哪?”

“嗯……没想好?”

黛德丽说道。

“我我我!我想去吃点东西……我们去野餐吧!”

海拉依旧吵吵闹闹。

在这中庭的一角,喧闹声回荡着,逐渐成为了微不足道的一部分。

濒死的世界依然运转着,迈向了那不可知的未来。

无论未来会发生什么,无论有什么样的天灾人祸,霍德都会以黑暗之王的身份屹立于此。

“放马过来就是了,我会等着的。”

他的旅途从未结束,但是,他要在这里耽搁一段时间了。

…………

浩瀚的苍穹星河之中,符文魔导战舰:愚者号依然静默前行。

如果仅仅是从外部观察的话,根本发现不了这艘庞大战舰的存在,但内部却不一样。

坐在舰桥之内,便能轻而易举的通过将周边的景色映入眼底。

交织的空间乱流、存在着的空间障壁、时不时开启又消失、如同庞大洞窟一般的漩涡,这些都吸引着这些第一次踏出世界的‘年轻人’的目光。

对于他们而言,这一切都充满未知。

“那些神明和巨人见到的就是这样的风景啊。”

“我听说约顿海姆的斯卡蒂经常利用这些空间虫洞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

“真的假的?”

“真的啊,我甚至听说斯卡蒂有的时候那看似漫长的旅行就是因为找不到回家的路。”

“你们看你们看,从这边还能看到我们的世界呢……这么一看,世界树真的好大啊。”

他们就这样进行着谈话,而作为愚者号的舰长,赫尔吉也并没有阻止他们。

正如同他们所说的那样,现在他们仍然能够从侧面见到世界树那庞大的身形。

但很快,赫尔吉的目光就这么挪到了自己兄长的身上——辛菲奥特利。

作为伏尔松格一族的长子、大哥,他却没有如同以往那样吵闹,反而非常安静。

而他视线的方向,便是世界树。

“其实,现在你想回去的话还来得及。”

见着自己兄长那难得的深沉模样,赫尔吉忍不住开口说道。

“这趟航行大部分时间必定都是枯燥乏味的,远不如中庭还有九界那般多姿多彩。”

“没什么所谓的。”

听到自己弟弟说的那些话,辛菲奥特利只是伸了个懒腰。

“我只是有些感慨罢了。”

“感慨什么?”

“霍德那个家伙,他现在不仅做事变得主动起来,也有人愿意无条件的陪在他的身边,这不是很好么?”

“是挺好的,打从我记事开始,叔叔好像一直围绕着我们,现在他有自己的生活,真的很好。”

“只不过,这种状况与当初母亲设想的,有些不太一样。”

“母亲……”

听到辛菲奥特利的话,赫尔吉一阵愕然。

他当然没见过大哥的母亲,但他却知道这位天生的狂战士究竟是谁的孩子。

“齐格妮姑姑,她有说过什么吗?”

“没什么,只是一些过去的小事罢了。”

爽朗的男人就此站起身来,走向了舰桥的入口处。

“我去暖房那边转转是,顺便拿点水果吃。”

“大哥?”

自动开启的大门封闭了身形,阻断了视线。

赫尔吉不由感觉到有些奇怪。

虽然没什么证据,但他总觉得那些事情,似乎不太一般。

至于门外,辛菲奥特利只是闭上了自己那天生的红眼。

有些苦恼、有些无奈。

但是,他却没想过将上一辈的那些事情带给他的兄弟或者其他的什么人。

“母亲……”

透过廊道的窗口,辛菲奥特利依然注视着外部、注视着那正逐渐远去的世界树。

“如果知道事情会变成现在这样,你当初还愿意放手吗?”

重新闭上眼睛,辛菲奥特利的记忆带着他回到了那他从未忘却的火海之中。

焚烧的宫殿,火海中的身影。

最终,记忆定格在了哭泣却又坚决的母亲的面容上。

在火场之中,她曾经拥抱了自己的孩子和兄长:“辛菲、哥,我觉得自己好像找到喜欢的人了。”

“我知道,所以你更应该一起出去,他在等你,他也对你有好感!”

“但我没资格陪在他的身边了!”

“我不仅嫁了人,还生了你的孩子,我没资格再去追求什么了。”

“妈……”

“比起我,那位女神更加合适……如果有她在,必定能庇护着你们,也能庇护着他。”

“所以,我能拜托你们一件事吗?”

“能替我看着他结婚吗?”

他依然记得母亲那温暖的手。

“辛菲,妈妈做不到那些事情了,所以,替妈妈爱他,替妈妈陪伴他,好吗?”

“有女神的帮助,伊尔芬部族便能立于不败之地,她会庇护着他,也会庇护着我们……直到最后一刻,您都在为我们考虑、进而放弃了自己的幸福。”

她选择了赴死。选择将一切都扛在自己的肩膀上。

可是……

“现在看起来,这真的不值啊,母亲,他真的吃了好多苦,到头来只能依靠自己为他人遮风挡雨……如果您知道这些,您还会做出那种选择吗?”

…………

NEXT 恶魔?神明?

随着时间的不断流逝,九界也正不断发展。

而从第一艘开拓舰船愚者号起航后,陆陆续续又有其他同类型的远航舰船从中庭出发、向着不同的方向开拓。

以世界树尤克特拉希尔所在的位置为中心、以阿萨神族曾经绘制的星图为蓝本,崭新的庞大图纸正逐渐成形。

不仅仅是巨人、神明,即便是中庭的凡人们也已经有足够的资格向外进发。

逐渐的,一个庞大的帝国顺势崛起。

数十年过去了、数百年过去了,以那庞大的世界树为中心,周边不仅建立起了各种各样的‘人工土地’,还建立起了大量的飞船建造厂。

是的当官方的开拓队频频有捷报传来之时,中庭的子民们开始在各处扎根。

那些或许是一片无主之地、又或许是在其他的世界求得了一处位置用以建设港口,甚至是与华纳神族还有那些提前离去的巨人沟通。

在这种情况下,远航飞船的建造技术终于得以降低标准。

在考虑到可以有地方停泊、补充资源的情况下,他们终于不需要再执着依靠魔法运作的永恒动力源。

完全降低标准,建设转化率极高的动力引擎。

而当这些全都完成后,那位伟大的黑暗之王终于放开了这方面的限制——开拓队的建立正式由官方转向民间。

只要严格遵守那至高王所设下的条例,那么便可以自行登记、领取远航星舰,组建自己额开拓队。

只要能招募到属于自己的人手、并且通过审核与检查,那么便能出航冒险!

不会出现粮食短缺的事故、也没有发生什么欺压事件,在那位至高王的统治下,九界的一切都是平等的。

每一个人都可以凭借自己的努力、自己的智慧乃至一点点运气去换得对应的报酬。

没有人敢在这方面‘作弊’。

虽然在几百年后的现在,一些人会抱有一定的侥幸心理。

在他们看来,天上的至高王好像不管事了一样,但每当他们做出令人深恶痛绝的事情、但人间的律法却又难以对其施加制裁时,来自至高王的裁决与惩罚便会下达。

假借至高王之名谋求利益者,杀!

借用权力压迫民众者,杀!

自以为做出了完美犯罪、心理扭曲者,杀!

这样的范围无比宽阔。

不仅仅是在整个九界,哪怕是在外部远航,哪怕是飞船上出现了恶劣的欺凌事件,只要诚心念着那位黑暗之王的称谓,他便会给予回应。

这是围绕着那位至高王一人建立起来的公平世界,只要不去做那触犯底线的事情,便会得到优渥且自由的生活。

人类、巨人、精灵、矮人乃至曾经的神族,只要留在九界之中,他们都以平等的姿态宁静生活着。

“但可惜啊,也不知道这种平和繁荣究竟会持续到什么时候。”

注视着画面上投射出来的帝国,恶魔低声叹息着。

一艘没有任何编号、依然采用最原始的‘魔法永动引擎’设计的星舰正在混乱的星穹之中航行。

并不像是其他的开拓船那样有着自己的船员,在飞船舰长有着庞大魔法力量的情况下,它自己就能运转起来。

而在空无一人的舰桥之内,飞船的主人正窝在自己的座位上,目光凝视着投射出来的一张照片:

一棵巨木依然屹立着,包括黑暗世界米尔克海姆在内,九片土地位于世界树的不同位置。

繁荣、鼎盛。

这是她离去之前,利用摄像机记录下来的。

而在她看来,表面上的繁荣无论如何都无法掩盖世界树本身的虚弱。

迟早有一天,这座繁荣的庞大帝国将因为某个消息而开始分崩离析。

而到时候,这个世界又会变成什么样子?

默赫梅特都感觉自己能够想象的出来。

只不过,那个时候她必然是看不到的了,毕竟她已经离开了。

甚至,她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见到接下来的变化,还有她的乖女儿。

但这样也好……

短暂的失落后,恶魔很快就调整好自己的心情。

“至少接下来的事情也用不着她参与,她好好过自己的日子就好。”

小手轻轻一挥,得到了指令的装置迅速更换了照片——出现在荧幕上的是她女儿。

大概,这就是作为母亲的那种矛盾心理吧。

一方面,她希望自己的女儿能陪着自己……准确来讲,她是不希望与自己的女儿分别。

因为这一点,她又磨磨蹭蹭在那里停留了好几百年,这才选择出发。

只不过,当她乖女儿正表达了拒绝的态度时,她也不感觉到气恼,反而松了口气。

至少她不会被卷进来。

至少……

“至少你还陪在我的身边。”

轻轻抚摸着自己的心口,她能够清晰感受到心脏的跳动。

那是属于他的生命,也是他曾经存在过的证明。

“我会想办法的、”

她低声说道。

哪怕现在根本没有人回应她,但恶魔依旧给出了自己的承诺。

因为,那是她的爱人。

“我会想办法将你带回来的,无论付出什么代价!”

不过在此之前,却有一个大前提。

“我得先回到我的故乡去……我得先取回自己原来的身体才行!”

哪怕过去了许久、哪怕过去了将近千万年的时光,她也不曾忘却那一日的事情。

暴走、破坏、逃亡、追击、保护、断后。

然后,她被舍弃了。

当然了,从理性角度上来考虑,为了保全绝大部分,这种做法似乎并没有什么问题。

但理论归理论,情感上是否能接受完全是另一码事。

该说什么呢?

“我也懒得去管那些家伙。”

反正断后的工作已经完成了,他们去哪都和她没关系。

她也不再是那个只知道执行命令的人了。

“仔细想想,我也不希望这种姿态会被看到啊。”

那猩红的眼眸之中隐约浮现出了某种光彩,默赫梅特就此深深吸了口气。

“没什么动静……看起来确实深埋在地下了,这么多年都没人能打捞上来。”

舰船就这么停留在了一处荒凉的土地边缘。

这是一处已经被荒废的世界,资源枯竭殆尽、如果世界本身具备着某种意识的话,那它也必然死去了。

而这里其实是她旅途的开始,也是她另一种‘生活’的终点。

“嗯,沟通上了。”

默赫梅特低语着。

紧接着,腐朽的大地一阵颤动,一只巨手破土而出。

只不过,那却并不是什么血肉之躯,而是纯粹的钢铁。

‘轰隆隆’

原本就已经腐朽、崩溃的世界出现了一道裂痕,一个钢铁的庞然大物出现在了腐朽的大地之上。

头部有犄角的存在,看上去如公羊一般,这其实也是默赫梅特自身形象的来源之一。

看似威武、实则弹尽粮绝。

不然的话也不会成为拖累了。

“欢迎回来,我的身体……”

在那庞大的星舰内,她注视着下方的钢铁巨人。

没有伴随着时间腐朽,胸口装甲上依然有着曾经的标志。

“先知型守护神(Divus)五号机,代号:默赫梅特。”

念着曾经的称谓,恶魔缓缓伸出手来。

符文闪烁、魔法涌动,外在的编号就这么被轻轻抹去了。

“就这么回去吧,也不知道那里究竟变成什么样了。”

…………

世界树下你和我·(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