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舞长淮

余传奇再次转过头去时，已是泪眼婆娑，春燕也是哭得不成样子。

余传智则悻悻地转身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从某种意义上，他是得逞了，不过这才是他计划的第一步，他知道，随着爷爷一天一天的老去，父亲也到了知天命之年，这个家真正说得算的，肯定的是自己，你传奇毕竟是个外人，凭什么让你在这个家指手画脚，不把你弄走，我余传智何时能抬起头来。

余淮海虽然亲口赶走了余传奇也是出于无奈，毕竟，在两个儿子之间，他只能选择自己的骨血，才是第一位的，只有这样做，田丽丽才会感到他们的家是个完整的家，更不会再闹出什么新花样了。

田丽丽没有挽留余传奇，她不是不想去做这些，只是从她的角度讲，她是担心春燕别真的爱上了，这位无自己没有血缘的哥哥，如果传出去，她的脸往哪里搁，传奇再好，只是自己的一个脚踏板，春燕的最终归宿，她是希望女儿能找个更好的，逃离这里的贫困，走向更远的天空。

余春燕的声音也渐渐小了起来，她走到余淮海身边，拉了拉他的衣角，低下了头。

“爸，你出来一下，我有话要和你单独说。”余春燕的眼睛红红的，有些肿胀的那种。

余淮海点了点头，父女俩漫步来到颍河岸边，微风徐徐，让压抑的情绪有了舒缓的空间，河面上有小船划过，渔歌互答。

余淮海边走边想，本来这件事，就不会如此简单，可他仍琢磨不透，事情背后到底又发生了什么故事。

“爸，我知道你说不让传奇哥再回来，不是你内心的话，你光听传智的一面之词，难道对他没有一点怀疑吗？他可是一直在撒谎，你不是一直在教育我们不要撒谎吗，而你又是最恨撒谎的人，对吧？”

余淮海点了点头，面上充满着对女儿的信任和爱怜。

“我觉得传智在下一盘大棋，在这盘大棋里，你我妈妈都不过是只棋子，他为什么选择处处针对传奇，是因为咱们所有人对他不可能构成威胁，能构成威胁的只有传奇哥，毕竟，传奇哥的素质和能力在那里摆着，借你的力量把传奇弄走，才是他的要终极想法，至于下一步，他还是要有所行动的，你和爷爷一定要留心，防止他花样百出的折腾。”

余淮海掏出两片洁白的面巾纸，递到的春燕手里。

“孩子，擦擦眼泪吧，我赶走传奇你也明白，也是迫不得已，如果不这样做，我们家的生活有可能一天都不得安宁，这么多年了，我生养的儿，我不明白吗，我更知道传智想干什么，为了余家的后代，我又能怎么做，我只想帮他娶妻生子，安个家就好了，你爷爷也是这么想的。他老是颓废，也不是个头呀，至于传奇，我相信他能理解我，也相信他有能力办好自己的事。”

“爸，还有一件事，我不得不跟你说，传智和我妈，背后一直在帮我找婆家，和那个姓黄的侄子拉郎配。那个男孩是黄金奎在蒙古逃亡时生下的，连个初中都没毕业，我们哪可能在一起呢？”

“前几天，传智又请咱们下馆子吃饭，又给我买那么贵的电动车，他哪来那么多钱，我都怀疑他是背后拿了别人的钱。”

余淮海把传智这一段时间的事情，综合在一起分析，觉得春燕的话有道理。

“话是没错，如果我们问他，他肯定也不会承认，你也知道他是个啥人。”

“不用问，问了反而会打草惊蛇，不理他，看他还能玩什么花样，我就不相信他能把咱们都给卖了。”

“是呀，闺女，咱们爷俩要沉住气，咱们这个家，不能出现窝里斗，毕竟还是一家人，家丑不可外扬，传出去我们还怎么在这里混。你做得也对，该给他面子的事还要给，只是事情最终结果，你自己一定要掌控好，不要让他得逞就行了。”

父女二人在心里达成的默契，表面上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晚饭过后，趁着大家还没有离开饭桌，余传智第一个放下筷子，乐呵呵地说：“爷爷、爸爸，你们都在，我要宣布一个决定，我想自己成立一个花鼓灯团，自己创业你们不会不支持吧。”

余万金一下子听蒙了，直摇头。

“你小子是不是天天睡迷糊了，你什么都不会，你成立什么花鼓灯团呀，不是胡来么？”

余淮海从鼻子里发出了“哼”的一声。

“你没有看现在的演出市场么，连县里正规的演出团队都难以维持生计，你不是在找死么？”

“爷爷、爸爸，你们说的道理我哪能不懂，可我这个团不是一般意义上的花鼓灯团，我想把团成立以后，我这里将是一个综合的民间演出团队，主要是在农村地区和集镇上活动，我这里面将请一些唢呐、民间小调高手和歌舞杂技演员，演出的节目也宽泛，小品、相声、歌舞、杂技，还有花鼓灯，如果你们能答应，咱们团就叫余氏花鼓灯民间演艺团，如果你们不答应，也没有什么，我就叫它余氏民间演艺公司什么的，与你们都无关，但你们不可能不让我叫余氏吧，到时候弄得好孬，我绝对不说是你们的孙子或者儿子。”

余传智说这番话，不知道是告之家人，还是威胁。或者胁迫家人乖乖就范，余万金父子一时不知怎么回答，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田丽丽听了很高兴，走过来抚摸着余传智的头发。

“还是我儿子智有出息，能想到自己创业，你爷爷和爸爸当然会支持你啦，我也支持你，需要资金的话，咱们家里还存了二十多万元呢，我明天就去银行给你取。”

余传智大嘴一撇，对着田丽丽挥了挥手。

“妈，你别为我操心了，钱的事，你儿子有，只有我能迈出第一步，后面支持我的人都在排着队呢？”

“哼，你说是黄金叶对吧，让他支持你吧，我想好了，我不参与你的任何事，你有事也别找我，从今天起，我走我的独木桥，你走你的阳关道，咱们井水不犯河水。”

“淮海，你怎么能这样呢，他可是咱们的亲儿子呀，他没有事业也没有老婆，你就不着急吗？”田丽丽对余淮海有些不满意，护子之心溢于言表。

“老田，你别掺和这事行不行，一个女人家，是不是显摆不着你了，儿子都让你惯成什么样了，自己心里没有数对吧？”

田丽丽不敢吭声了，拾起地上一个破搪瓷碗向跳窜的一只黄猫砸去，那猫一惊，跳向鸡窝顶端，把一窝里惊得一片慌乱，院子里的宁静瞬间被打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