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君欢

第230章 她可以直接登基为帝

第230章 她可以直接登基为帝

距离京都约二十里,国君的车队终于同御医的马车碰头。

御医们几乎是从车上滚下来。

他们抱着药箱奔过来的样子,虽然有些狼狈,却的确是心急如焚。

听说出事了。

听说王后出事了。

或许宫外有人觉得雍国国君和王后是政治联姻,但他们这些常常出入宫闱的人知道,国君和王后是多么情深意笃。

王后出事,等同国君出事。

当他们看到国君的表情时,就更加确信了这一点。

王后的衣服已经换过,但国君还穿着落水时的湿衣。

不知道是怎么暖着的,御医切脉时触及皮肤,觉得王后身上热气腾腾。

好在王后活着,好在她的脉速是正常的。

不浮不沉、和缓有力。

御医们切完脉,碰头会诊,确认无误才禀报国君。

“王后只是溺水受惊昏迷,应该没有大碍。”

赵政一直紧绷的神情松弛下来,虽然仍旧紧张,却比先前温和了些。

“确定吗?”

御医稍稍迟疑,还是回答道:“的确如此。”

一路风驰电掣般的国君仪仗,再启程时,速度慢了不少。

赵政这时候才想起解下湿衣,换上内侍送来的衣服。

阿禾没事就好。

这一路走来,太多人或者背叛或者离去,但阿禾在,他就是完整的、浑然不惧的。

马车驶入王宫,再驶入止阳宫。赵政抱着姜禾下车,才刚走了几步,便听到惊惧的声音喊起来。

“殿下怎么了?”

是姜禾的贴身婢女采菱。

这位被姜禾买来的丫头大惊失色,忘了施礼,也忘了谨言。

“无妨。”赵政道,“睡一睡就好了。”

“奴婢来守着殿下。”

采菱一路打开门,让开道,直到在寝殿门口住脚。

“不必。”赵政摇头,“你去让宗郡审问赵高,让苏渝办完事回来复命,让郑灵搜小九湖。”

采菱连连点头,听到郑灵的名字时,露出一丝意外,旋即了然。

殿下的徒弟能为朝廷做事了呢!

宗郡审问赵高比较久,苏渝搜查九嵕山,发现了李通古的尸体,又发现连接水榭的机栝,于是更加谨慎,迟迟没有回来复命。

到傍晚时,郑灵来了。

他先交上来一把袖弩。

“水榭里有两个内侍,都被这把弩弓杀死了。”

赵政认得,这是姜禾的弩弓。

他的手指在弓弦上掠过,想象她射出箭矢的那一刻。

也就是说,在水榭倒塌之前,姜禾便已经身临险境。

郑灵还寻到一个棕色的陶瓶。

“禀告陛下,是在水榭发现的。封口已经打开,也不知道里面曾经放了什么药。”

赵政拿过陶瓶,仔细看了看做工,点头道:“这是宫里的东西。”

是宫里的,却不是止阳宫的。

太后出宫陪同祭祀,带个药瓶做什么?

赵政唤采菱守着姜禾,他出门一趟。

太后已经哀哭了许久。

她哭命不好,哭小九湖的水冷,哭自己不舒服,也摔摔打打,嫌弃御医的医术。

其实达政宫的人都清楚,太后是在生国君的气。

她气国君没有来询问病情,没有床前奉药,没有行孝道。

但太后自己更清楚,她的哭泣是为了掩盖错事。

她差内侍去宣李通古,可内侍说找不到。

过了一刻,又听说赵高已经被抓起来了。

太后担心东窗事发,只能用哭泣掩盖自己的心虚。

没想到哭着哭着,国君真的来了。

赵政没有问候她的身体,只是把那个陶瓶放在几案上,一言不发地看着太后。

太后在赵政的眼神里看到忌惮,看到怀疑,看到气恼。

“政儿!”她坐在床上,有些虚弱地唤道,“你不要听姜氏胡说八道!不要听她离间你我母子之情!”

赵政的心一瞬间堕入深渊。

他只是来试试罢了。

没想到太后沉不住气,以为姜禾醒了,出口辩解,反而说出了心底的恐惧。

既然如此,索性——

“母后为什么要如此对她?”赵政道,“你明知道是她救了儿子的命,是她帮助儿子夺得天下,她居功至伟却又从不矜功恃宠,她甚至还是阿谦的母亲!”    “可你只听她的!”太后大声道。

她转头看着赵政,斑白的头发没有束起,散落在肩头。卸去妆容的脸看起来比平时老了十多岁,开口说话时,脸上都是憔悴的纹路。

“你只听她的……”

两行清泪从太后眼角流下来,在唇边的褶皱旁停留一瞬,滑落在锦被上。

“你心里没有哀家,只有她。她说什么,你都听。仗已经打完了,往后治国理政,堂堂大雍国君,要被一个女人牵着鼻子走吗?哀家并没有害她,只是要她吃能够被你我控制的药物罢了。”

果然是逼迫阿禾吃毒药。

赵政的心揪紧,额角青筋暴起。

“还有那个赵高!给哀家送两个护卫,竟然要杀哀家……”

看来赵高是细作的事,已经毋庸置疑。

“母后!”打断太后的话,赵政抬头看着对方,他平日里深邃无波的眼睛如涌动万丈浪涛,一字一句问道,“她吃了吗?”

她吃了吗?那毒药,她吃了吗?

太后惊讶莫名地张着嘴。

她这才明白,姜禾压根没有醒,都是赵政在哄着她多说罢了。

“没吃。”太后立刻道,“她多厉害啊,她还带着袖弩。”

说完这话,太后松了口气。

“哀家以后不做就是了。”

“没有以后了。”

赵政颓然起身,如同万丈波涛重重拍打着岩石,他心中愤恨未减,只是散去了些许担忧。

太后刚刚放松的心又提起来。

“水榭倒塌,全怪李通古。不是哀家要淹她,陛下连这点是非都看不明白吗?”

“儿臣不需要明白了。”赵政的眼中充满疲惫,淡淡道,“待母后休养三日,就请移驾栎阳行宫吧。”

栎阳是商业重镇,当初商君变法,就是从栎阳开始。

那里有一座行宫,给太后养老,足够了。

太后直起身子,错愕地看着赵政。

“你要赶哀家走?为了那个姜氏?你可知此行有悖天理伦常吗?她到底给你吃了什么——”

太后的声音戛然而止。

因为赵政转过头看着她,那目光中已不仅仅有恼恨,还有杀意。

“若说为什么……”他冷笑道,“或许是因为她比母后,更关心孤,更真心实意吧?不怕告诉母后,孤已经拟有秘旨,若孤早死,不必姜禾辅佐幼帝继位。孤禅位给她,她可以直接登基为帝。”

“你——”太后剧烈地咳嗽起来,用手指着赵政,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赵政也看着太后。

他曾经期待得到母亲的爱,期待有一个温馨和睦的家。可父亲把他送走为质,兄弟刺杀他,母亲背离他,到最后,他只能自己组建起一个家,与她一起,生儿育女;与她一起,让天下一家;与她一起,让家家安乐。他已经不再奢望母亲的爱了,或许他得到过,但后来的一切都是支离破碎的。索性就,不要了,不奢求,忘记吧。

一次次,她犯下不能原谅的错误。终于,伤害到他心中最柔软的所在。

赵政转身向外走去,没有理睬太后的呼唤。

“政儿,政儿……”

她喊着。

带着哭音,歇斯底里。

可姜禾没有醒。

太后说她没有服下那颗毒药,御医刺血验看,的确没有服毒的迹象。

但姜禾没有醒。

赵政日日夜夜守着姜禾,每隔一个时辰,就为她翻身。每日睡前,为她洗澡擦身。

但她没有醒。

赵政没有去上朝,所有奏折都送到止阳宫来批阅。

这中间,他听苏渝汇报了李通古的事,听宗郡汇报了赵高的事。

原来李通古试图谋害太后和王后,而赵高是要弑君。

赵政不是心慈手软的人。

他判李通古具五刑、腰斩、夷灭三族。

赵高已没有族人,那就车裂吧。

但惩治恶人并不能唤醒姜禾。

姜禾昏迷五日后,得到消息的姜贲来了。

他在阿谦想要晃醒母亲的哭声中左右踱步,突然想起了什么,问道:“那个陈姑娘,还活着吗?”

听说她随军去做军医了。

不知道医术有没有精进。

宗郡说陈南星如今就在军中做事。前一阵子有匈奴滋扰,她被派到北地去了。

“我去找她回来。”

姜贲道。

“没用的。”此时赵政开口道,“孤派人去问过她,她说自己医术浅薄,所会的也不过是背一些药方。药方如今都在御医院,御医们看过,没有对症的。”

“那我也要去问问。”

姜贲转身,头也不回地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