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回到1981

一开始，是一群学生走上街头，举着标语，一路喊着口号朝临海市政府的大楼进发，当年他们的祖辈，也是这样怀着勇气，热情和决心走上街头的。

人们围着街道看热闹，七嘴八舌地议论，弄清缘由以后，不断有人自发地加入到队伍里。

等这支队伍抵达目的地的时候，已经颇具规模，没有任何一个人敢无视这支队伍的声音。

“严惩本子凶手！捍卫民族尊严！”

“严惩本子凶手！捍卫民族尊严！”

“严惩本子凶手！捍卫民族尊严！”

大楼门卫被这震天的口号声给吓到了，他第一时间锁住大门是对的，然后掉头冲进去汇报了。

临海市政班子搞清楚情况后，无一不惊出一身冷汗。

这样的事情可大可小，闹大了出了事，他们乌纱帽不保不值一提，更可怕的是成为临海的罪人。

安抚稳定人心是首要的，其次就是解决问题，不论涉及到谁，都必须给临海百姓一个交待！

所有人开始忙碌起来，电话通知必须在场的人赶紧过来，组织人员进行秩序维持……他们都还没有时间去想，这件事情背后的玄机。

没人知道，整件事就好像几天前就有人在临海的大街小巷泼洒火油，然后只等着这一天，点燃一根火把，让整个临海掀起燎原之火。

政府大楼门前发生的事情很突然，好似一块巨石投入平静如镜子的湖面，爆炸开来的浪花向四周快速推进。

田中美子是并不需要等待波及，她就在爆炸的中心。

事情发生的时候，交流会正在进行中，被门口传来的喧闹声打断以后，一阵短暂的混乱之后，她被人遗忘在了会议室里。

幸好冯国兴没有遗忘她，很快他安排了人，带着她从后门离开了大楼，送回了和平饭店。

队伍最终推选了三名学生代表，进入大楼参加会议。

会议的过程很激烈，激烈的主要是三个大学生，他们两男一女，都是热情如火一样的年纪，知识和文化为他们单纯的理想搭就了温床，让他们有充足的力量旁征博引，慷慨陈词。

“不能因为要和田中会社合作，就枉法，就遮盖，临海的经济如果要这样才能发展，那不如不发展，这是经济的发展，历史的倒退！”

“对，讲得好，历史的倒退！”

会议室短暂安静了一下，从那个时代成长起来两鬓发白的中年人们，用一种很复杂的眼神看着激昂的年轻人，这种复杂由丰富的阅历和经历，还有对纯真岁月的缅怀与尊重共同产生。

“同学们，你们的意见我了解了，诉求我也了解了，我可以向你们保证，你们的意见会得到充分的重视，我们会立刻进行调查，督促公安部门尽快查清真相，给你们，也给临海百姓一个交待。

也请同学们相信，我们和你们的心情一样，面对这样的恶劣事件，凶恶歹徒，我们是一样的愤慨，不论是谁，不论什么身份，不论什么国籍，都不会逃脱法律的惩罚！”

“但是同学们，事要讲道理，法要讲证据，我们是法治社会，这个案件正在调查中，我在这向你们承诺，案件侦办过程我会亲自监督，从严从速，给大家一个真相！”

冯国兴也在现场，他听到‘经济的发展，历史的倒退’，心中对此嗤之以鼻，当然，不可能表现出来。

这些年轻人口号喊的震天响，完全不懂他们定义为历史的倒退的经济的发展，有多么困难。

临海是经过了多少人不懈的努力，才迈出今天这一步。

他们根本不懂，发展建设是需要脚踏实地，一块砖一片瓦的去干的，而随便扣帽子的人，只需要动动嘴就行了。

他们更看不到，和田中会社的合作，将会给临海，甚至给整个国家会带来多大的变化和进步。

带着情绪想到这，冯国兴想起田中美子曾经对他说的话来。

事情果真像她说的那样，一步一步应验了。

“老冯，当时投标的还有深港的一家叫林氏集团对吧。”结束的时候，冯国兴被单独留了下来，他清楚意味着什么。

“书记，是林氏集团。”冯国兴回答。

“当时他们没有中标，主要原因是什么，和田中会社差距在哪儿？”

“主要原因是资质，林氏集团在深港的主营业务是百货，地产开发方面没有什么经验，他们在投标前收购了一家地产公司，也是为了补足这块短板，田中会社胜出也不只是胜在资质，是他们的方案，更适合咱们，当时在会上，我也做过详细分析。”冯国兴说。

“那也就是说，林氏集团不是最优选，但也并没有差到哪儿去。”

“可以这么说。”

“老冯，你应该懂我的意思了，原则上咱们谁都不希望中止和田中会社的合作，这带来的影响很大，甚至比咱们想象的还要大，但是，我们也必须考虑如果调查结果真的像今天学生们说的那样，咱们要提前做好准备，不能影响红桥那块地的开发，影响咱们临海发展的既定战略。”

“书记，我明白，我马上着手准备。”冯国兴点了点头。

时隔不到二十四小时，田中美子再次被警方从和平饭店带走，坐上了警车。

“你不要多想，这么做是为了保护你。”安星扭头看着她说，“今天发生的事你也知道了，防止意外。”

“明白，谢谢。”田中美子轻声道谢，跟着又说，“安警官，可否帮我一个忙？”

“你说说看。”

“接下来我估计没有办法去看秦飞了，我希望你能每天过去看看，然后告诉我情况，这不违反你的纪律吧。”

“不违反，我答应你。”

“谢谢。”

田中美子再次道谢，目光飘向车窗外，不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