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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他心里有我

蜂蜡制成的长烛上燃烧着明澄澄橘黄色的光。<br/> 茛苕花叶卷纹的大理石柱,层叠在飞檐托饰下,天鹅绒和铜片制成了禽鸟野兽,翡翠金绣的拜占庭草木刺绣布帘挂在了四柱床的两边。<br/> 空旷的房间中,阿多尔和欧波里特公主柳德米拉一同趴在天鹅绒制成的大床上,她们的身边摆放着刺绣,而房间的一角则摆放着织机。<br/> 在对公主的培养上,法兰克与大唐几乎没什么区别,只不过大唐的公主,可能更加放肆了那么一点点。<br/> “所以,你喜欢上了那个赛里斯人?”柳德米拉灰白色的头发散开,在腰背屁股上呈一个扇形展开。<br/> 阿多尔摇晃着白色的小脚丫,有些羞涩地点了点头,她将脸埋在天鹅绒的枕头里,不让柳德米拉看到她滚烫的脸颊。<br/> “为什么呢?那些萨拉森人总是一股子臭味,你不觉得很臭吗?”<br/> “不臭啊。”阿多尔抬起头认真地说道,“和沃拉德舅舅或者狄奥多里克叔叔甚至父王比起来,冯森身上一点臭味都没有,反而有一股淡淡的香味。”<br/> “难道赛里斯人天生就是香的吗?或许他用了什么香料?”<br/> “我偷看过他洗澡,他什么香料都没有用。”<br/> “你偷看了他洗澡?”柳德米拉眼珠子都快要从眼眶里掉出来了。<br/> 阿多尔马上捂住了她的嘴:“小点声,可别被父王听到了。”<br/> 柳德米拉咽了一口口水:“那你看到什么了?”<br/> 阿多尔压低了声音,在柳德米拉的耳畔低声叙述了起来,伴随着阿多尔的话语,一股粉红色逐渐从柳德米拉的耳朵尖传到了耳朵根。<br/> “我的天呐,别说了别说了。”柳德米拉反应极慢地捂住了耳朵,不让阿多尔魔鬼般的赢邪话语传入耳朵,“你从哪儿知道这些事的?”<br/> “我听那几个侍女说的,她们以为我睡着了,其实我藏在门后面一直在听他们说话。”阿多尔狡黠地眨了眨眼睛。<br/> “那你准备求国王殿下把你嫁给他?”<br/> “我还没想好……”阿多尔继续把半张脸埋在枕头里,闷着声音说道,“也许他并不喜欢我,我给他寄了三四封信,他一封都没有回我。”<br/> “国王陛下,汉堡伯爵又来信了。”<br/> 正在听着意大利学者朗诵书籍的查理抬起了头,笑道,“安东尼倒是喜欢写信,不过我也喜欢听他的信,他总是能把国土上的事情说的简单却又不失详细。”<br/> 一名衣着朴素的年轻学者咏叹调一般说道:“这说明您的教子爱戴您,国王陛下。”<br/> “他像一个急于得到大人承认的孩子。”查理靠在柔软的靠背上,笑道,“迪奥多尔夫,你念给我听。”<br/> “是的,殿下。”年轻的学者打开了莎草纸做的信,站到了落地彩窗前,借着外边的春光,对着信念到:<br/> “……自我反击丹麦人以来,丹人的袭击变得少之又少,面对冥顽不灵的异教徒,恐怕只有天父能让他们低头,而我的任务是送他们去见天父……”<br/> “……上次您说的各地的叛乱问题,实际上,赛里斯曾经有学者提出过解决办法,即‘以教士驾驭骑士,充实边疆,架空内部’,这个办法实在太复杂,无法在信中详细解释……”<br/> “……我预计维杜金德将会于明年再次起兵,汉堡倒无妨,主要是不莱梅教堂,请您多加防范……”<br/> “……最后,随信赠送了两种来自赛里斯的调味品,豆豉和酱油,以及赠与阿多尔公主的羽毛折扇、遮阳伞和风筝。”<br/> “豆豉?是赛里斯的香料吗?”查理好奇地问道,“达洛斯,你和后厨说一声,把这些加到炖肉里,我尝尝。”<br/> “遵命,殿下。”<br/> 将信件放到一旁,查理展开粉色的羽毛折扇看了看,失笑一声,放到了一边。<br/> “迪奥多尔夫、阿斯托尔福,关于汉堡伯爵对维杜金德的猜测,你们怎么看?”<br/> 迪奥多尔夫沉静地说道:“汉堡伯爵毕竟身处萨克森叛乱的第一线,从之前的丹麦战役和桑特尔山之战也能看出其军事才能,我还是比较相信他的判断的。<br/> 只是不莱梅固若金汤,我想更应该加强守备的是汉堡和马格德堡。”<br/> 查理没有表态,而是看向了一旁沉默着的阿尔昆:“阿尔昆教士,我记得您曾经见过维杜金德的女儿吉塞拉?”<br/> “是的,殿下。”阿尔昆站起来身,躬身行礼后说道,“她是一个虔诚的修女,她的父亲一次逃亡中,将她和她的母亲遗弃在乱军中,后面又有一次,则是为了活命将女儿和妻子送给了拦路的土匪。<br/> 天父保佑,吉塞拉嬷嬷那时还小,在土匪们对她没有兴趣,将其卖给了一名自由民,后来那个自由民将她献给了埃斯多夫修道院,天父降福,让她成为了一名虔诚的修女。”<br/> “啊,我听过他。”查理揉了揉额角,“她是安东尼的语言老师,她教会了安东尼法兰克语和撒克逊语。”<br/> “是的,殿下,从她的叙述中,我认为维杜金德是一个完完全全的魔鬼和人渣,这种异教徒,正如汉堡伯爵冯阁下所说——该送他们去见天父。”阿尔昆斩钉截铁地说道。<br/> 查理看向一旁的阿斯托尔福:“阿福,我们能投入的兵力有多少?”<br/> “算上您的近卫军,差不多一万五千人,其中包含三千名骑兵,一万名步兵和两千个辅兵,但如果您愿意,我们也能将军队扩充到三万人,不过那就要启动卫国后备军并且召集封臣和教士了。”阿斯托尔福朗声回答道。<br/> 在早期的法兰克王国中,原始的马尔克公社尚未完全解体,所有自由民的义务就是参战。<br/> 显然,这并不代表着每一次的战争,自由民们都得出战,因为在大多数时候,自由民需要亲自下田劳作,很多自由民因为需要参军而荒废生产导致饥荒和破产。<br/> 所以,查理的征兵对象,往往是那些拥有三到四户奴隶佃农,因而享有一定经济保障的人,他们需要自付开销承担军事义务。<br/> 其他人虽然可以免除兵役,但也必须共同汇集资源以供给战士,比如假如有四位自耕农,他们其中的一人必须应征入伍,但是其他人得为其提供装备和食物。<br/> 除了自耕农,查理的征兵还包括封臣和教士,是的,包括教士。<br/> 在克吕尼改革之前,很多主教并不听从教宗的话,而是听从其封建主的话。<br/> 一些地方上的修道院和教堂,他们基本上只听从查理的话,甚至是作为查理本人的王室私产而存在。<br/> 这个时候,各个地方的教会独立性很高,他们将安提阿、亚历山大、君士坦丁堡、耶路撒冷和罗马天父教会的主教称呼为papa(教宗),只是对他作为五大主教特殊地位的尊称,其本质和中原将某个位高权重的人称呼为“某某公”是一样的。<br/> 换句话说,这群教士除了身份是神权封臣外,和其他伯爵或者封建主没多大区别,只要查理想,他们也要上战场(虽然大公议会禁止)。<br/> 按照后世学者沃纳的推测,法兰克的巅峰兵力,可以达到十三万五千人,不过这得是极端情况下的理论兵力,真正能动员的,估计也就在三五万。<br/> 此时,不管是法兰克还是拜占庭,人口都不过一千万,就这情况,就这生产力,让他们拿出十万以上的兵力,实在困难。<br/> 但饶是如此,拜占庭也愣是保持了十五万人的军队规模,虽然在后来的法兰克拜占庭之战中,被查理用不到五万人打的狗血淋头。<br/> 这一仗,尽管双方都没出全力,只是点到为止就不打啦,但也能看出很多问题。<br/> “我上次说,让那些有十二户以上佃农和奴隶的人,需要自带一把弓和十二支箭,都实施了吗?”<br/> “实行了,不过他们都反应说没什么用,而且我看过了他们的弓箭,无论的射程和威力都比不上您上次弄坏的那张赛里斯弓。”阿斯托尔福躬身回复道。<br/> “哈哈哈。”查理曼尴尬地干笑了两声,“精良的武器往往脆弱,确实是我没有料想到……<br/> 咳,这样,迪奥多尔夫,你给安东尼回信,就说让他不要轻举妄动,时刻注意维杜金德的情况,然后等夏天的时候,带两个会制弓的工匠来,也顺道说说他那个‘教士驾驭骑士’的方法。”<br/> “遵命,殿下。”<br/> “来人,把这些小玩意儿给阿多尔送过去,阿尔昆,接着迪奥多尔夫的段落,继续给我念念《列王纪》。”<br/> 那个仆从捧着折扇和风筝离开的书房,穿过长长的走廊,向着阿多尔的房间走去,她先是向门口的两个侍卫问了一声好,接着才进入了阿多尔的房间中。<br/> 此时,阿多尔面带微笑地刺着刺绣,而柳德米拉则用织机织着布,仿佛她们从刚才便是如此。<br/> 和两位公主说明了东西和来意后,仆从便弯着腰离开了。<br/> 阿多尔展开了手中的羽毛折扇,脸上的笑容再也藏不住了,她献宝一般把折扇递到了柳德米拉面前:“你看,他心里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