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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男人夹菜的动作甚至都没有一丝停顿。

早上陪温凝逛超市的时候, 他临时接到电话去了公司一趟, 回来之后和爷爷吵了一架, 年夜饭的时间本就晚, 好不容易挨到那个时候, 先前让任天高查的事又正好了有了消息,算起来, 他已经一天没怎么吃过东西。

方才温凝说热菜的时候,他觉得没胃口, 此刻坐下吃了两口倒是开了胃。

温凝很小的时候便学会自己炒菜做饭, 手艺着实不错, 一桌子菜都对了江恕的喜好, 口味不仅对了, 还和他记忆深处那种莫名的熟悉感对上了。

以往家里大多是徐妈下厨,江恕没吃过温凝做的菜,除夕徐妈回家过年,一切都由温凝来料理,那种熟悉感他一共就有过两次, 一次是现在, 另一次,就得追溯到那天中午从海边地产回来时,任天高拿过来的保温盒饭。

江恕吃饭的模样一直不算优雅,看起来有着和身份不符的糙,此刻一口接一口没个停,半碗饭下去, 还喝了几口汤。

认真得像是没有听到温凝方才说的话。

吃过饭,他抽了张纸巾擦了擦嘴,若无其事地看向对面安静坐着的温凝:“手艺不错啊小不点儿。”

他说着,便习惯性伸手想要捏一捏温凝那软乎乎的脸颊。

小姑娘过去总是温软地笑着任由他折腾,然而今晚,温凝下意识地把头往边上偏了偏,避开了他的手。

江恕的大手在空气中停了一瞬,忽地轻笑一声,将手收回,凸起的喉结上下滑动了一下,眉头微皱,舌尖了不好听的话,就别想在寒城混了。”

这话乍一听起来倒像是平添了几分偏爱,可仔细想来便能发觉,字里行间都透着股居高临下的威胁。

说完,他大手抚上她后脑勺处,轻揉了揉她毛茸茸的发了句:“江总,上回您让我查太太过去的生活,我今儿已经把资料都给您,您也看过了,您别怪我说句老实话,太太先前过得那么苦,没少挨打挨骂,这嫁了人不说要多疼她多宠她,但是方才您那句话,可不就是仗着她没人疼没人护,娘家没人撑腰,欺负人么。”

“别的不说,太太长这么大纯粹就是靠自己慢慢熬,那么难都熬过来了,往后哪不能去,没有谁离了谁就活不下去的。”

夜很深,江恕不敢去想温凝一个小姑娘这会儿自己能往哪跑,外边还下着大雨,这天寒地冻的气候,她胆子也真够大的。

男人喉结上下滑动了一下,沉着脸,长腿略显急促地往外走。

任天高追在身后替他打伞,江恕开了车门坐进后座,任天高自觉地坐上主驾驶。

江恕:“开车。”

任天高:“是,江总,往、往哪开啊?”

江恕:“找,大过年她打不到车,一个人走不了多远,给我找。”

或许结婚半年,双方还算了解彼此,温凝果真如江恕所说,并没有走得太远。

甚至比他想象得还要近些。

车子刚刚开出去一分多钟,就在离别墅不远处的凉亭看到了一抹娇小的身影。

小姑娘抱着腿蜷缩在凉椅上,本就清瘦的小脸冻得苍白。

温凝在寒城没有相熟的朋友,大晚上跑出来,身上没多少钱,又正值除夕,哪怕出了御乾湾,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落脚的地方。

她生来胆小,最是怕黑,索性就在离别墅不远处的凉亭里呆着,至少能躲躲雨,等明天一早天亮了再做打算。

一天的时间,她经历了兴奋、失落、过年、离婚,荒唐又疲惫,饶是铁打的身子都扛不住,小姑娘抱着腿在凉椅上无声地哭了一会儿,便枕着背包昏睡过去。

不远处的车里,任天高握着方向盘,不停地从后视镜上看江恕的眼色。

“熄火,把车灯关了。”男人语气淡淡,随手点了支烟。

看起来不紧不慢的。

任天高暗自腹诽,明明方才出门时还满脸紧张,不停让他加快车速在周边寻找,最开始往远处找了一圈没找着的时候,江恕那脸色黑得简直没法看,就差派公司里成百上千人的安保队过来地毯式搜索。

可如今人就在跟前,却又摆出一副满不在意漫不经心的样子。

暴雨仍旧在下,江恕那头的车窗大敞,雨水喷溅进来他也毫不在意,只是偏着头,鹰眸似的双瞳睨着凉椅上睡着的小家伙瞧,一刻也没挪开过。

任天高犹犹豫豫许久,张了好几次口,最终还是战战兢兢地开了口:“江总,我去把太太接回来吧?她那凉亭下哪怕淋不着雨,可、可也冻得慌……”

江恕忽地收回眼神,手指按下按钮升起车窗,闭上眼假寐,冷冷地勾了勾唇:“吃点苦头才能长长记性,受不了了自己就会回家,省得没事儿和我闹一回,跑又只敢跑到家门口。”

他大概自己都没发现,方才心思全在凉亭那时,手上的烟燃尽好几根,却一口都没动过。

江恕一声不吭,虽闭着眼,却没让任天高把车开走,就这么停在凉亭外的不远处,安安静静地守着。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雨势丝毫没有变小的迹象。

江恕似乎终于注意到驾驶座上这个跟了他很多年,如左膀右臂存在般的助理,淡淡开口:“今儿是除夕,你怎么倒也陪我在这守着了。”

那还不是他运气不好么,跟了这么个头,不过话说回来,他一个人在寒城打拼,也没什么家人,除夕在哪都一样过,任天高自嘲地笑了声:“我啊,孤家寡人一个,在哪过不是过,本来也没过春节的习惯。”

江恕又偏头看了眼窗外:“前些年不是听你说结婚了吗?算起来,今年孩子都该三四岁了吧?”

任天高“害”了声:“是,她孩子都三四岁了。”

江恕眉毛扬了扬:“她孩子?怎么个意思。”

任天高今晚也不知道哪来的胆,居然跟这个平日里阎王般存在的上司话起家常:“我俩离了。”

江恕:“……”

男人眉头皱起,指头不悦地捏了捏山根,他今晚并不太想再听到这个字。

任天高像是故意的,哪壶不开提哪壶,叹了口气:“那会儿年轻,心气儿高,她说我不在乎她不爱她,跟我闹离婚,我当时就想,女人可真作啊,一点鸡毛蒜皮儿小事儿就在跟前闹,她说离,我就说好,压根儿没耐心哄,还觉得这婚结都结了,哪能真说离就离,结果后来还真离了,我当时脑子都是懵的。”

江恕显然没有继续听下去的欲望:“行了,当我没问。”

任天高没停:“当时两个人都倔,没一个肯低头,我总觉得她会回来找我,女人就不能惯着,结果没成想她还真就一去不回头了。”

江恕:“够了,再说扣你年终奖。”

任天高:“后来她跟个美国男人结了婚,成了别人的太太,那男的特宠她,俩人生了对混血龙凤胎,哎呀那小孩儿长得可真漂亮,她天天在朋友圈秀,我吧连赞都没敢点。”

江恕:“明年工资也别想要了。”

任天高最后总结了句:“啧啧啧,悔啊,哪有谁离了谁就过不了呢。”

江恕:“……”

江恕随手把烟掐了,开门下车,径直往温凝那边走,没有一丝犹豫。

男人高大的身影在熟睡的小姑娘身上投下大片阴影,影子都知道死死将她全数揽入怀里。

温凝因为冷,缩成一小团,就那么点儿大,江恕没有一丝犹豫,脱下西服外套披到她身上,随后贴着她坐到凉椅上,面不改色地陪着。

任天高搞不懂这到底是什么行为艺术,放着边上豪华宫殿般的别墅不住,非得守着破凉亭挨冻。

夜里的温度变得更冷一些,温凝下意识地往有温度的江恕那边靠,两只小手无意识地探到他的腰,男人一把握紧,冷着脸却替她将双手捂热。

**

后半夜,温凝睡得很沉,一是因为确实累,二则是江恕不停地用体温替她取暖,把人伺候得没那么难受。

清晨天微微亮,温凝有了苏醒的迹象,她醒来前总是习惯用手揉揉眼,软软地哼哼唧唧两声才会睁眼。

江恕倒是知晓她这习惯,见她开始动了,便敛起神色回了路边的车。

驾驶座上,任天高呼噜打得震天响。

江恕随手甩上车门,把他惊得一哆嗦,任天高一下回过神,悄悄地往后瞧了眼,一夜过去,他昨晚大放厥词的胆没了,对上江恕又变得小心翼翼:“江总,回来了?衣服都被雨水淋透,我送你们回别墅吧?”

他话说完了,才发现温凝并没有跟着江恕一起回来。

再看凉亭那边,小姑娘揉着眼睛从椅子上坐起来,抱着枕了一夜的背包愣了会儿神后,才发现身上披着的男士西服。

西服上淡淡的冷杉味夹杂些烟草气息,是她最熟悉的,江恕身上的味道,温凝秀气的眉头微微皱起,想不明白这衣服怎么会出现在这。

然而他的衣服都贵,她没理由带走,她昨晚没跑多远,御乾湾别墅就在不远处,小姑娘抱着西服打算把东西还回花园里。

车上的江恕看似神色平常,眼神却一直隔着车窗,落在温凝身上。

见小姑娘将他的西服抱在怀中,乖巧地往家的方向走,他那敛着的神色才放松下来。

男人勾了勾唇,闹了一夜,终于知道回家了。

“去公司。”

“江总,不回家了?”

“海外那边还一摊子事,咱们过年,外国佬可不过。”

“成。”

公司冷冷清清只有江恕和任天高两个人,越洋视频会议开了一早上可算结束了。

江恕过河拆桥,给任天高发了个新年加班红包就让他滚蛋,还顺便嘲讽了他一下:“你自己孤家寡人过年去吧,不用跟着我了,一会儿我带温凝去外头吃,尝点新鲜的。”

不带这样的吧?自己把老婆哄回家了,就不让别的单身狗活?

打发完任天高,江恕看了眼腕表,十一点过五分,这会儿回家接她正好。

回去之前,他先给温凝打了个电话,想让她换身暖和点的衣服,一会儿一起出门,哪成想几个电话都没打通。

她之前除了手机坏了的那阵子没能接到他的电话以外,向来很听话,再没有过不接电话的情况。

然而今天一连几个电话都是接通几声之后再转成无人接听,江恕不自觉皱起眉头,心下莫名一紧。

这是通了又被挂断的提示。

男人忙给别墅里又打去电话,电话是徐妈接的。

她过完除夕便收假回了御乾湾。

江恕轻咳一声:“跟太太说一声,一会儿我回家接她出来吃个饭,昨天晚上年夜饭没陪她好好吃,今儿补上。”

然而电话里,徐妈的嗓音有些紧张:“先生,您昨晚和太太怎么了?我一回来,一地的碎碗片……”

江恕:“那个你收拾了,没什么事。”

徐妈:“可是我在小花园的垃圾桶里还发现了太太送您的那件西服,皱巴巴的像是淋了一夜的雨,噢对了,她还给我留了一信封的钱,说是谢谢我之前照顾的心意,还说让我以后、以后替她好好照顾狗……”

**

男人眼睫忽的颤了颤,晃了会儿神,才反应过来,早上她没有回家?

“提到我没有。”江恕问。

徐妈:“没有呢先生……”

“呵。”江恕勾着唇冷笑一声,很好,连狗都想到了,愣是没提他一句。

这是铁了心要和他闹上一阵了。

早上温凝抱着西服打算还回去,走到半道上低头仔细一瞧才发现,手里这件颜色和细小的花纹正巧是当时她在雪地上摔了好多回才换回来的那件生日礼物。

那晚她刚送给他时,他便兴致缺缺满不在意,随手丢到地上去了,想来也看不上,如今更是没有还回去的必要。

温凝想着,正巧走到了小花园边上,下了很大的决心将衣服往里头的垃圾桶一扔,背着小背包离开了御乾湾。

她手里的钱已经所剩无几,要在寒城找到一处落脚地方都有些困难,不仅没有存款,还欠了江恕一屁股债。

二十岁的年纪,离异、负债、居无定所,温凝想起来都有些可笑,谁能过得比她狼狈。

小姑娘买了个馒头充饥,在各个筒子楼里转悠租房子的时候,江恕飚着车,很快便回到御乾湾。

一进小花园便看到徐妈从垃圾桶里捡回来的那件西服。

那西服是温凝送他的生日礼物,他记得。

昨天是除夕,他特地翻出来换上,只是昨晚被她气昏了头,压根没去管身上穿的是什么,在雨里走了几遭,被淋得满是褶皱。

换做平常,他的西服都不一定会穿第二次,更别说这样凌乱不堪的样子。

然而今天,他却不动声色地将衣服带进屋里交给徐妈:“找个专业的来处理一下,我要它干干净净原模原样地回来。”

一天过去了,温凝没接过他电话,也没往家里打过。

到了夜里,她仍旧没有回家。

若是白天,江恕还能想她或许有事在外面忙,可晚上也不回来,那便是真的走了。

男人点了根烟坐在床头,心里乱作一团,偏头看了眼外面漆黑一片的天,暗暗想着,她那么怕黑,这会儿能在哪藏着。

想了一会儿,又觉得自己别让他再看到这些长毛的玩意,否则连她一起丢出去。

如今她倒是走了,这些东西却都留了下来,江恕愣了一瞬,毫不嫌弃地把这些个带着她味道的东西全都揽进怀里。

这一夜,江恕终于在她的味道中踏踏实实地睡了一觉。

早上起来时,他懒懒地走进客房的浴室,洗手台上整洁干净,不过她先前一直用的一次性牙刷倒是没扔,单支放在杯子里,和他楼上卫生间里的那支一样孤单。

江恕将那牙刷捏在手里看了看,毫不介意是她用过的,挤了牙膏便往嘴里塞。

亲都不知道亲过多少回了,用她用过的牙刷又怎么了。

一连几周,曾经的工作狂如江恕,没再去过公司。

似乎潜意识里觉得在家里呆着,是不是有天能看到她从外头回来,又或是往家里打个电话。

这念头闪过一瞬,他又高傲地扯了扯唇角低低地嗤笑,回不回来又有什么关系,这种宅子哪缺她一个女主人。

然而隔天一早,温凝还真往别墅里打了个电话。

这别墅的电话外人鲜少知道,江恕还在客房用她的牙刷刷牙时,听到远处客厅电话铃响起,便立刻敏感地走了过去。

满嘴泡沫都来不及擦。

徐妈正接着电话,见到江恕来了,便立刻把听筒给他。

“徐妈?徐妈你还在吗?”是她的声音。

男人一瞬间觉得像是被人掐住了嗓子说不出话来,半晌后才开口,话音带着泡沫的含糊:“是我。”

温凝愣了一瞬,听到他的声音,似乎也挺诧异。

“你好。”温凝说。

江恕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砸了一下,眉头紧皱着:“你好。”

他其实不算好。

小姑娘嗓音仍旧温软:“是这样的,我有东西让徐妈帮我带过去,你能让她接一下电话吗?”

江恕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明明想得紧,说出来的话却难听:“我付工资的人,凭什么帮你做事?自己送过来。”

“顺便……把你客房里的一床毛绒玩具带走扔了。”

温凝:“那是檬檬送我的,我带不走,你还给她吧。”

“使唤我?自己回来处理,我说了我不想看到长毛的东西。”

温凝有些犹豫:“我们都已经离婚了,我再回去弄不太好。”

江恕眸光微暗,又忽然想起什么:“我们只是签了离婚协议,程序没走证没领。”

也就是说,你还是我老婆。

温凝第一次知道离个婚还这么麻烦,她想了会儿,说:“那行,周一我把卡给你带过去,顺便把离婚程序走完把证领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 接电话前的江恕:……凝凝虚晃一枪……

接电话后的江恕:靠,暴击,我坑我自己……